恨鐵不成鋼

回苗栗渡個假，看到老爹在看他這輩子最珍愛的志業──「京戲」，我在一旁插花看看，老爹看的京戲是中國大陸改良過後的京戲，沒有大花臉，台詞十分直白，感覺很沒有京戲的味道。

老爹在年輕時，是在現在西門町的紅樓劇場翻過跟斗、唱過大戲的武生。紅樓劇院在當時是非常熱門的戲院。部隊養了一批京劇人才，在那個年代，讓很多思鄉的外省阿兵哥有個寄託。老爹退伍之後，也常接到大專院校的邀請，去當講師。但國劇從來不是國家重視的文化傳承，所以老爹那時的工作只是個約聘人員，並不是正規的老師。

我小時候，還因為太皮，身手靈活，差點被老爹送到國光劇校那種地方去。不過老媽捨不得我吃苦，所以我沒傳承到老爹希望傳承的文化。

國小3、4年級的時候，有一幕畫面，我到現在都忘不了。學校帶著所有的同學去文化中心看國劇表演，滿場都是小學生，大家無非就是接到學校的命令被動去觀賞的，滿場小學生中，只有老爹一個中年人坐在後方的位置，我那時有一種落寞感，但我說不上是為什麼，一堆小學生看著很會翻跟斗的孫悟空拍手叫好，大家越熱烈，台上的表演越賣力。不過如果不是學校派那麼多小朋友去看表演，大概文化中心，只有老爹一個觀眾吧。我那時心中的感覺竟然是如此，覺得難過。

雖說我不算對京劇很有涉獵的死小孩，但看到中國大陸把京劇改成中不中、西不西。該有的段子、臉譜都失去了京劇的原味，有一種很生氣的感覺。心中浮現張國榮演的「霸王別姬」文革那一幕。紅衛兵把那些唱戲的大角兒糟蹋至極，繼承他們衣缽的徒弟把京劇改良成愛國舞台劇。然後就讓我看到現在這令人做噁的戲劇表演。失去了文化的精隨，把國劇最重要的精神都省略，弄出一個四不像的戲碼。

但，在罵著別人的同時，卻又恨鐵不成鋼。

從奧運，看到中國大陸選手，為了贏得獎牌，不惜打放水球，以便獲得最容易贏得勝利的手段令人感覺這個國家，失去了祖先傳承下來的基本氣度與精神。不論他們拿了多少金牌，他們用非常不正當的方式競爭，這是讓一個外省二代都無法認同的道德氛圍。

可是，台灣人除了很幸運能接受到祖先傳承下來的最正統的中文字、以及祖先傳承下來正確的道德教育，但我們的文化、體育、藝文也樣樣不如人。因為我們短視近利，只知道誰得到光彩就搶著沾光，所以台灣培養不出可以與人競爭的人才，台灣的這些當權者，那些只會在人家獲得勝利後搶著沾光的人，跟那些當時發起文革的人有什麼不同？

我只看到一些文化、體育、藝文少得可憐的預算還要被這些官員污進口袋。除了發展一些短視近利的經濟產業，並沒有好好培育這個國家的人才。使得文化與體育這些活動發生斷層，那些為國爭光的奧運選手在經費少得可憐的情況下，過著無法安心接受訓練的生活。

於是，我們國家培育不出可以跟國際選手競爭的人才。每個人都想著賺大錢，於是對於祖先傳承下來的道德、文化、武藝於不顧，汲汲營利。反正只要能賺到錢，能贏，多麼下賤的人，都可以被錢膨脹不足以尊敬的地位，對那些真正在基層努力的人頤指氣使。

從那時，我在文化中心看到老爹落寞一個人在小朋友群中看國劇表演時，我就感覺悲傷了。

那時說不出這種悲傷是什麼，但在我成長的過程中，不論是中國大陸、或是台灣人，都很悲哀。因為我們被一群敗家子敗掉了珍貴的文化遺產。然後在世界各地永遠都檯不起頭、得不到尊敬。

這不能怪別人，因為我們到現在都還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，只會活在別人的價值觀下，而沒有自己反思，到底為什麼，我們是這麼令人瞧不起？